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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六章 教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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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門一破, 便似開了洩洪的閘口。攻打其他三門的叛軍立時調轉方向, 往西門聚攏。

城內亂作一團。

雖然無人放棄抵抗, 但終究寡不敵眾, 眾人且戰且退,最終被逼入了吳縣府衙內。

大家身上都多少負了些傷。

最為嚴重的是祝英齊, 他的胸口有一道很深的刀傷,左臂上還插著一支斷箭。

小小的平藍艱難地架著他, 語氣中已帶了哭腔:“救命啊!小姐!快、快救救祝公子吧!”

桓是知先二人一步進了府衙, 見此情狀,忙上前搭手,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。

非常時期,她無暇給他仔細處理,只得給他先上了些金瘡藥, 裹上繃帶, 好歹胡亂地止住了血。

平藍淚眼朦朧:“小姐, 還有這支箭怎麽辦啊?”

桓是知無奈:“只能先如此了。”

平藍的眼淚立即流下來:“那祝公子會不會死啊?他是為了救我才……是我害了他……”

祝英齊虛弱地笑了笑:“平藍,你別哭。我祝英齊命硬, 一時半會兒死不了。”

桓是知安慰地拍了拍平藍, 心裏的自語卻不怎麽安慰:“今日,只怕我們都在劫難逃了。”

正在這時,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:“是知!”

是馬文才。

桓是知急忙轉身,飛奔過去。

他張開雙臂,緊緊地將她摟在了懷中。

隔著冰冷的盔甲,她和他卻感受到了愛人前所未有的溫暖。

這份溫暖讓她的心瞬間軟化, 適才面對血肉橫飛的戰火時的堅毅和冷靜,獨立與勇敢,立即悉數瓦解。

她望著他的臉,又是擔心,又有些莫名的委屈:“你滿身滿臉都是血。”

“別怕,血都是別人的。”他去握她的手,想寬慰她。

她卻痛得叫了起來,低頭一瞧,右手食指尖到掌心竟有一道長長的傷口。

今日一直萬分緊張,她竟對自己的傷口渾然不覺。

他大驚:“你受傷了!快,快處理一下!”

她搖著頭苦笑:“現在哪兒還顧得上這點小傷啊。”

叛軍沖擊府衙門的聲音已經清晰入耳。

待那門一破,只怕大家的小命都難保。

整個府衙已經被叛軍包圍,無處可逃。眾人緊握刀劍,神色凝重地面對著那扇搖搖欲墜的大門。

謝道韞站在最中央,視死如歸地盯著前方。

忽然,她側過頭,眼帶憐惜地去看桓是知:“是知,謝姐姐對不起你。”

她知道,她是為了她才甘願至此涉險的。

桓是知鼻子有些發酸,卻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,道:“謝姐姐,為知己者,我桓是知死而無憾。”

大門終破。

叛軍魚貫而入。剎那間,殺聲又起,兵刃相交。

祝英齊身負重傷,已經失去了戰鬥力,平藍和謝道韞一左一右護著他,但很快也便束手就擒。

馬文才一直護著桓是知,想帶她突圍出去。無奈叛軍人數實在太多,他們武藝再高,可畢竟也沒有三頭六臂,很快就處於劣勢。

混亂之中,馬文才替桓是知擋了一刀,右臂受傷,手中的劍也應聲落地。

桓是知大驚,一時失神,手中的劍也被打落。兩把大刀立刻架到了二人的腦袋之上。

五個人被捆了個結實。

孫恩的步子不緊不慢。他們已是網中之魚,甕中之鱉,他的確有資本有恃無恐。

孫恩盯著謝道韞:“想必這位,就是鼎鼎大名的謝先生吧?”

謝道韞毫不畏懼,昂首看著孫恩:“想必閣下,就是臭名昭著的叛賊頭領孫恩吧?”

“放肆!”孫恩身旁的一個小嘍啰立刻就要上前。

“慢著,不得對謝先生無禮。”孫恩出聲制止,又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,見她身上已有多處劍傷,卻依舊腰背挺直,目光如炬,不禁讚道,“早聽說謝先生才貌雙全,如今一見,竟還是個巾幗英雄。孫某實在是佩服啊。”

“來啊。”孫恩擡手道,“先帶謝先生去歇息。”

桓是知立即大喊:“不許你們動謝先生!”

“這位小哥很重情重義嘛。放心,我不會動謝先生一根汗毛。”孫恩道,“我要動,也只會動王家上下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。”

謝道韞喝道:“孫恩,是我組織王家家丁對抗你的,我才是主謀!你要殺他們,就先殺了我!”

孫恩看著謝道韞,言辭竟頗為懇切,恭恭敬敬道:“謝先生女中豪傑,在下佩服都來不及。我說了,我只會殺那些姓王的窩囊廢!”

平藍突然叫起來:“孫教主,我家和祝公子、馬公子都不是王家人,求求你放了他們吧!”

“平藍!”桓是知呵斥她,“沒出息!誰允許你向這個叛賊求情的!”

平藍道:“小姐,平藍賤命一條,死不足惜。可是桓家對我恩重如山,今天小姐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,平藍就是死一百次,也沒臉再見老爺了。”

“死就死,怕什麽!”桓是知一昂頭,“等我死了,我哥哥桓玄將軍自會替我報仇,將這個小賊碎屍萬段!”

“原來竟又是一位女英雄。”孫恩上下打量著桓是知,語氣中多了幾分猶疑,“你說,桓玄將軍是你哥哥?”

桓是知沒想到自家哥哥的名字居然還真挺有威懾力,正想再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他的神勇,拖延一下時間,卻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甚是激動的聲音。

“孫教主!在下迎駕來遲!”

眾人回頭,只見一人身著道袍,頭戴紫陽巾,自內院弓著腰行出,沖孫恩拱了拱手,道:“教主,在下為了迎接您,特地沐浴更衣,以示莊重。故而來遲了,萬望勿怪!”

謝道韞大喝:“王凝之!你身為會稽內史,堂堂朝廷命官,怎可對這個叛賊卑躬屈膝!”

“夫人,不得無禮!”王凝之斜了謝道韞一眼,轉眼又滿臉堆笑地轉向孫恩,“女人家不會說話,教主可不要見怪呀。”

“不見怪。”孫恩搖著頭,語氣中竟透著幾分惋惜,“我只是今天才算知道,什麽叫,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。”

“在下可有什麽地方得罪到教主,惹教主不高興了?”王凝之一楞,“天地可鑒,老君在上,我對天師道可是一片虔誠,絕無二心啊!”

“本教主自然看得到你的忠心。”孫恩笑著拍了拍王凝之的肩,“若不是你下令把西門打開,讓官軍和我們裏應外合,碰上馬文才這麽個負隅頑抗的楞頭青,我們還真是難辦呢。”

“王凝之,是你下令開的門?!”謝道韞又驚又怒。

他們在浴血奮戰,苦苦守城的時候,他居然下令開門,將一眾逆賊放了進來?!

“不錯,是我讓開門的。”王凝之居然還理直氣壯,“跟你說了多少回了,孫教主不是叛賊。他只是想興盛我們天師道,傳完道他們就會走的。之前開門迎接他們的各縣百姓,不都過得平平安安的嗎?”

“愚蠢至極!”謝道韞氣得咬牙切齒,“我真恨不得一劍殺了你,替那些無辜枉死的士兵和百姓出口惡氣!”

“我看你才是一個愚婦!”王凝之執迷不悔,“太上老君法力無邊,那些人不信天師道,本就該死!”

“你……”謝道韞氣急,忽然面色難看地按住了小腹。

桓是知欲上前,無奈雙手被縛,又被肩上的刀逼了回來:“謝姐姐!”

王凝之卻沒有理會謝道韞,依舊忙著與他偉大光明的教主表忠心。

桓是知大怒:“王凝之!你到底關不關心謝姐姐和她……”

“算了,是知。”謝道韞沖她無奈地苦笑。

王凝之滿懷期待:“教主,你之前答應過我,會稽的教眾以後都歸我管理,現在這話還作數嗎?”

“作數,當然作數。”孫恩道,“不光是會稽,還有另外一個地方的教眾,以後也都歸你管。”

王凝之很激動:“真的?教主,是哪兒啊?”

孫恩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,忽然面色一沈,語氣陰森,道:“閻王殿。”

話音未落,一把長劍已經刺穿了他的腹部。

王凝之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:“孫教主,你……為什麽……”

孫恩看著他緩緩地倒在地上,冷冷道:“因為,太上老君也不喜歡你這種蠢鈍到無可救藥的人。”

“凝之!”謝道韞不管不顧地要沖上前去。

她雖恨他的愚昧,雖然真的恨不得一劍殺了他。可作為一個女人,沒人願意看見自己的丈夫這樣倒在自己面前。

左右兩個叛軍士兵立刻鉗住她,她無法動彈,無力地跪了下來,呆呆地望著他。

王凝之癱倒在地。深色的血從他身上汩汩流出,緩緩地在冰冷的地上漫開。

“好生看著這五個人。”孫恩看了一眼謝道韞,又瞄了一眼桓是知,“府上其他的王家人,一個不留!”

“孫恩,你簡直喪心病狂!”謝道韞大喝一聲,趁身後的兩個小兵大意,竟迅速起身,要主動向孫恩手中的劍撞去。

孫恩大驚,急忙別過身子,躲開了她。

謝道韞雙手被縛,重心不穩,直接栽在了地上,額頭上磕出了血。

桓是知大叫:“謝姐姐!”

“謝先生,你無大礙吧?”孫恩竟也頗為緊張,親自扶起她,“你要是受了重傷,我罪過可大了。”

桓是知心中納悶,這孫恩對王家人如此心狠手辣,但對謝姐姐也太禮遇了吧?

難道王家跟他有仇,謝家又是他的恩人?

謝道韞自然不承他的情,喝道:“叛賊,少虛情假意!”

正在這時,有一個叛軍的小兵跑進來,湊到孫恩耳邊說了幾句什麽。

孫恩點了點頭,看了看天色道:“差不多了。弟兄們,抓緊時間,解決完王家,這吳縣的財寶,糧食,女人,就都是你們的了!帶不走的,就一把火燒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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